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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岁生日,我妈送我一个cd机,她送我一张radiohead的cd。我还记得那天她温凉的手指擦过我的手背的感觉,当时炽热的空气和耀眼的路面都化作了冒着水汽的冰凌,眼前繁星满天。
我大概是爱她的。在我们那个闭塞保守的高中,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,任何不坚强的表现都是受人鄙夷的,任何温暖的感情都是不合时宜的。我现在甚至想不起她的模样,只记得滑顺的中发,长睫毛和小麦色的皮肤。她可能长得不漂亮,但在我看来有一种诡异的美。而我总是在校服外面穿格子衬衣,抄着口袋,一副不愿搭理任何人的样子。想不起我们怎么认识的,也想不起平时我是怎么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这段浑浊的关系。但是奇怪的是,我会记得一些其他的事情,比如她送我的这张碟子,她手指的温度,还有那件事情发生的那天,每个细节。
那天,我耳机里循环放着她送我的那张碟子里的一首歌。Idioteque。那时候听音乐不记歌名不看歌词,这首歌在我的记忆里是“生日碟子,8号”。循环一首歌,总是能产生越陷越深的迷醉感。那天是星期五,早上她告诉我她不想上课,我们跑到校医办公室装病开了假条,溜了出去。我们坐在公共汽车上,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。天气很阴,有点冷。
“去哪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我再听你给我的cd。”
“哦。怎么样?”
“喜欢第八首。”我给了她一个耳朵。
“这首啊。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”
“哦。去山师买cd吗?”
“不太想,没心情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们去哪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最后到解放桥的时候我们下了车,顺着泉城路走了下去。早上八点半的泉城路没有几个人,车子都开得很快,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看到。灰色马路,灰色大楼,灰色天空。我觉得自己变成了蚂蚁走进了一片坟地。她用脚步牵着我,从一个小店穿到另一个小店,她认真的感叹于每一件好看的东西,无论是衣服鞋子还是音乐盒,我并没有看到什么,紧张而故作慵懒的附和着。心情被她压得比云层还低,我的心跳如耳机里“咚--咚-咚咚--咚”的节奏一样不规则。我们迷乱的走到了新华书店旁边的肯德基,她滔滔不绝的讲学校的种种不好,我对着草莓圣代发呆。慢慢化掉,红色在白色的海洋中慢慢下沉消失,搅拌,一圈一圈的又冒出来了,鲜红。
我们继续游走,但我早就知道这是没用的。我们只是在走路。我开始有种上当的感觉了,开始抽烟。她很不喜欢我抽烟。烟圈一丝丝飘,她不肯看一眼。在那首歌的节奏里,连抽烟都是迷乱的。
我至今想不明白我每次跟她在一起都在期待些什么。是希望她可以给我我一直所期盼的平静的刺激,还是觉得如果她愿意,她可以让我很快乐?但这期待一直存在,所以会失望,所以爱一定是困惑的,暧昧不明的,死缠烂打的。我记得那时的想法: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吗?因为如果她不离开,我绝无办法自己走掉。
最后我们在广场旁边的蛋糕店里坐下来喝奶茶。
“你会永远爱我吗?”
我没反应过来。“啊?”
“给我个耳朵。”
“哦。”递过去。
“你会永远爱我吗?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看出来的。是吧?”
“是啊,我永远爱你,只要你愿意。”说的是那么轻巧。她笑。
她的嘴说:“没想到你也能煽情。”
她的眼睛说:“我不信。”
我说:“我证明给你看。”
我马上碰到她的唇的时候,她跳了起来.是被什么人拽起来的。
“.妈。”
脸发绿,眼睛里闪着电蓝色的凶光。“你.你.你.”
我坐在椅子上,动弹不得,她被硬生生的拽走了。渐远,她的嘴说:“我下周要出国了!我今天把你叫出来是为了说这个的。”
她的眼睛并没有看我。
我跟两杯半空的奶茶坐在一起,直到两个小时以后我才知道她真地走了。那时候,cd机已经没电了。我起身走,隐约意识到蛋糕店面对大街的那堵玻璃墙是透明的。
我的爱情,在诞生的时候被人掐死了。Radiohead演唱着它迷乱的挽歌。